
從2015年7月30日主網上線,到2025年7月30日,以太坊已走過10年。
相比起比特幣的十年,以太坊的十年,對於幣圈人而言,或許有著更多的百感交集。如果說比特幣是加密貨幣的定海神針,那以太坊,一定是行業的風向標。也正因此,作為加密應用主要承載地的以太坊,其變化所帶來的影響遠不止於一次次紙面價格的躍遷,而是背後所反映出行業發展的興衰交替。換而言之,相比於比特幣的「HOLD」,在以太坊,「BUILD」才是核心。
世界計算機的夢想小船揚帆而起,發展到如今,已成為尾大難掉的龐然巨鷁。回顧十年,成長的或許也不僅僅是以太坊,還有此間沉浮的所有幣圈人。
徵途開始:創世、硬分叉與ICO
把指針撥到2011年。彼時的Vitalik Buterin,還只是一個普通又平凡的17歲俄裔加拿大少年,和很多普通的少年一樣,他興高採烈地找到了一份工作,為一個名為「比特幣周刊」的網站撰寫文章,每篇文章的報酬是5個比特幣。
從撰稿人成為《比特幣雜誌》的創辦人,Vitalik似乎開始想念開發者的身份。2年後,就在市場沉浸在比特幣的狂飆時,這位少年在舊金山的旅途中突發奇想,開發一個可以編程的區塊鏈網絡會怎樣?實際上,在最初,Vitalik也並沒有開發新平臺的打算,而是多次寫信向比特幣核心開發人員主張,但郵件石沉大海後,這一個在當時想來頗有些瘋狂的想法迅速侵佔了他的大腦。
執行力是推動人類進步的階梯。儘管只是空有一個金點子,但Vitalik還是迅速完成了以太坊白皮書的初稿,並通過電子郵件向朋友分享了這一構想。本以為會遭到比特幣愛好者唾罵的計劃,卻出乎意料的得到了同行的認可,很快,志同道合的人開始集聚。
Vitalik最初選擇了5位聯創,除了其本人外,還有Anthony Di Iorio、Charles Hoskinson、Mihai Alisie和Amir Chetrit,隨後的2014年初,Joseph Lubin、Gavin Wood和Jeffrey Wilcke等三位開發者加入,至此,被市場戲稱為「八王」的創始團隊正式成立。
技術的火種,也從此刻,開始點燃。
2014年,對於幣圈而言,是非常崩潰的一年,門頭溝事件讓比特幣信仰一度崩塌,加密貨幣的價值,受到了嚴峻的拷問。也是在這一年,理想主義者Vitalik遇到了人生的第一個價值觀難題。
8位聯創對於以太坊的未來爭論不休,一派認為應該走矽谷路線,投入風投的懷抱,向企業轉化,另一派則堅定去中心化理想,認為非盈利才能實現真正的信仰。最後的結局眾所周知,Vitalik選擇了非盈利路線,這也讓聯創們分崩離析,到了年底,還在的成員只有 Vitalik Buterin、Gavin Wood、Mihai Alisie 和 Jeffrey Wilcke 四位,而16年之後,或是個人事務或是出於理念不合,所有的聯創都相繼離開。
但不論如何,還有很多人願意為夢想買單,在2014年7月的首次ICO中,以太坊大獲全勝,在短短42天內募集超過3萬個比特幣,按當時市值約合1800萬美元,共發行7200萬枚ETH,平均價格為0.3美元。
一年之後,2015年7月30日,隨著區塊高度達到預設的1028201,以太坊主網上線,揭開了世界計算機的序幕。雖然目標遠大,但在當時,以太坊也不過僅僅是一個展示平臺,能運行的應用極為有限,交易有時1小時能難以上鏈,合約的編程性與安全性則更像是一個笑話,高度依賴人力把控。
正因為此,在2016年,被稱為人類歷史上最大的眾籌實驗「The DAO」上線後的不到1個月,一名黑客利用The DAO智能合約中的重入攻擊(Reentrancy Attack)漏洞,成功竊取了360萬枚ETH,直接把1.5億美元的眾籌金額拿掉了三分之一。這一事件再次讓代碼即法律的信仰搖搖欲墜,圍繞著回滾與否這一議題,社區爭論不休,Vitalik最終堅定硬分叉,以太坊經典也由此而生。
2017年,是以太坊爆火的一年。ICO在這一年迎來爆發性增長,EOS、Tezos、Filecoin等項目橫空出世,一個白皮書就能拿到幾十億的魔幻敘事真實上演。在販賣夢想的年代,以太坊也被聯動增長,從數據來看,這一年,超過5萬個ERC-20代幣合約被部署到以太坊網絡上,籌集資金超過40億美元。從價格來看,以太坊從年初的8美元一路上漲至年末的700美元,以太坊應用生態由此發展壯大,基礎設施的稱號深入人心。然而花無百日紅,兵荒馬亂的幣圈很快吸引到監管的目光,9.4驟然而至,ICO之夢破裂,到了2018年底,ETH 價格較高點跌去逾九成,曾經的稱讚轉變成了內心的不滿,網絡擁堵、高額手續費都成了以太坊被攻擊的問題。
經濟效益的破碎反而成為了技術主義者的養分。懷揣夢想的開發者在2018-2019年的熊市期間開始專注研究技術,Byzantium分叉、Constantinople分叉、Istanbul分叉持續更新,Rollup也站上歷史舞臺,在一定程度上解決了以太坊在數據可用性上的瓶頸,為後續以太坊應用爆發奠定了基礎。
高潮迭起 :Defi、NFT以及新的 危機
帶著些許不甘的野心,以太坊終於迎來了屬於它的高光時刻。
2020年,Defi夏天由Compound點燃,流動性挖礦之風吹遍整個幣圈,DEX、借貸、合成資產、保險協議如雨後春筍般湧現,以太坊TVL從年初的20億美元瘋漲至年末的160億美元,飆升8倍。不得不承認,做金融,似乎比世界計算機,讓市場更能看到希望的曙光。但問題也由此而生,擁堵與日俱增的以太坊實在等不起一個完美的解決方案,Layer 2成為了當時最可行的路線。系統的升級也助推了Layer2的成功,2020年12月,信標鏈(Beacon Chain) 正式上線,這是以太坊的重要轉折點之一,效果也立竿見影,在上線後的一個月內,52萬枚ETH成功完成質押。而這,也為後續的主權爭奪戰埋下了隱患。
隨後的2021年,以太坊再出規模性應用。NFT狂熱湧現,一張張小圖片,把加密之風帶到了全球各地,或許眾人還不知道ERC-721是何,數字藝術也還未來得及展露真容,但炒作的喧囂就已來到,OpenSea、Rarible、Foundation等NFT交易平臺崛起,NFT的月交易額最高達到126億美元。Gas費再成焦點,2021 年 8 月,EIP-1559 升級實施了基礎手續費燃燒機制,通縮讓持有者歡呼,ETH的價格也水漲船高,一度飆升到4900美元的高點。
2022年,是幣圈黑暗籠罩的一年,Terra與FTX的崩盤讓市場始料未及,比特幣與以太坊猶如坐上了過山車,整個加密世界沉默的走進了良夜。但技術無關價格,以太坊的路線圖並不會因價格而動搖。2022年9月15日,以太坊正式完成了主網和信標鏈的合併(The Merge),標誌著以太坊從POW真正切換到了POS,礦工大撤退,質押者取而代之成為了話語權的中心。
但也就從此刻開始,Layer2給以太坊帶來了新的麻煩。Layer2依託以太坊安全性執行交易,但卻並未給以太坊帶來相應的收入,以主鏈收入大幅度下降為取捨獲取價值,甚至對機制產生消極影響,例如日常交易使用中的主要技術路徑Rollup,就讓ETH通過機制規避的通貨膨脹再次出現。在此背景下,Layer2的崛起,無疑是對以太坊主權的侵佔,也因此被眾多以太坊支持者詬病。以一個簡單的數據進行說明,僅僅Base一條鏈,就從以太坊中搶奪了超過400億美元的市值。
在此種背景下,在以太坊上交易的必然性是否還存在?這是新階段的以太坊需要思考的問題,但無論如何,雖說有著自我獻祭的嫌疑,但該種交易機制的轉變實則折射出以太坊價值觀的遷移,從一點到多極、從單打獨鬥到和諧共生,以太坊的技術哲學觀仍在持續進化。
從2023開始,ETH的價格表現走向低迷。也正是從這一年開始,曾經宣傳的「以太坊殺手」紛紛開始逃離以太坊,找尋差異化定位,並由此重新構建「百鏈大戰」格局。Solana在瀕臨絕境後絕地反彈,以「MEME」為抓手重回頭部,BNB背靠幣安生態好乘涼,Aptos和Sui主打機構級市場。鮮明的對比下,以太坊的前路,反而眾說紛紜,關於以太坊的中年危機甚囂塵上,從增量市場走到存量爬坡,沒有了快速增長的樹蔭蔽日,治理這一曾經對市場微不足道的機制,終於開始被大眾所關注。圍繞以太坊基金會的口伐筆誅接踵而至,在2024年發展到了頂點。
或許就連基金會自己也沒想到,一次尋常的賣幣會引發如此大的輿論海嘯。2024年8月23日,以太坊基金會地址將3.5萬枚ETH轉進了Kraken。市場迅速指責基金會頻繁賣幣帶來消極影響,模糊的預算更增大了人們的猜疑,基金會被歷數六宗罪,前執行董事Aya Miyaguchi被直指尸位素餐,在輿論最為嚴重的時候,這位女士甚至還收到過死亡威脅。這讓Vitalik很是不滿,不僅在社媒上力挺Aya,還曾發布過「想過離開以太坊」等惹群嘲的「瘋言瘋語」。
現在進行時:以太坊的變與不變
但也是這一年,機構敘事接棒了以太坊的技術與應用敘事,成為了新的ETH增長極。2024年7月23日,美國SEC通過了8個發行商的以太坊現貨ETF申請,證券論不攻自破,以太坊此身徹底分明,也正式來到了華爾街的懷抱。換莊論由此產生,ETH正從散戶持有者轉向機構持有者。根據現有的數據,以太坊現貨ETF發行方淨持倉超588萬枚ETH,價值達223.9億美元,約佔以太坊市值的4.87%。其中,貝萊德持有數量最多,持有超過246萬枚,佔比接近總量的一半。換而言之,貝萊德的投資者們已然成為以太坊最大的機構莊家。
2025年,沉寂已久的以太坊被資本驅動所喚醒。如果從未來回望到現在,2025年,或許是以太坊的機構元年。ETH正式加入到加密儲備敘事中,SharpLink Gaming、BitMine、Bit Digital、BTCS、GameSquare等機構紛紛布局以太坊金庫,根據Strategic ETH Reserve數據顯示,持有超過100枚ETH的實體已有66家,共持有超247萬枚ETH,價值達97.8億美元,相當於ETH ETF整體規模的43.70%。
時間點終於從過去來到了現在,以太坊的變化,也慢慢清晰起來。從技術來看,以太坊飽受詬病的TPS從15/s來到194/s,效率提升超過10倍;從價格來看,ETH從0.5美元來到了3800美元,暴漲7600倍;以太坊的應用也不再局限於簡陋的投票Dmo,而是廣泛涵蓋了Defi、NFT、遊戲、保險等一眾領域,已有超過110萬個驗證者、360萬枚 ETH 被鎖定用於質押,TVL總量從52萬美元踏入814億美元,數量級飛升,市佔率達到59.9%,是市場上當之無愧的龍頭公鏈。就連基金會也正在大變樣,2025年3月,Aya Miyaguchi成為了基金會主席,但卻不再擔任日常管理職位,兩位核心開發者Hsiao-Wei Wang和Tomasz Stańczak取代了她,這,正是治理改變的開端。
變中亦有不變之處。從17走到31,Vitalik Buterin還是以太坊的靈魂人物。即便主權已經在讓渡給華爾街,即便需要在遠大理想與生存現實之間不斷抉擇,即便也要依靠所謂的機構拉盤實現幣價增長,即便最佳敘事已然是融入傳統金融系統的RWA、Payfi,但以太坊也有自己不變的內核,它仍還代表著最去中心化的未來。擁有超過25萬名開發和研究人員的以太坊,仍然是最去中心化的區塊鏈開發社區之一,當眾人提及技術和理想時,提到最多的,也還是以太坊。
懸而未決的問題也有很多。以太坊治理走向何方?如何應對Layer2的衝擊?新的應用方向在哪?帳戶抽象能實現嗎?以太坊會更開放還是會更封閉?
以太坊即將走向下一個十年,這一場造夢之旅,遠未看到尾聲。